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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寿星郝大人正坐在会客厅跟两个贵客说着话,见到奴仆带了两个小人儿过来,面色疑惑,待知道两个小人儿的身份,连忙起身迎上前,朝李晶晶鞠躬行礼道:“下官见过晶县主。”

    郝大人免职前是从三品,李晶晶是正二品县主。他给李晶晶行礼是应该的。

    李晶晶双手虚扶,菀尔道:“郝爷爷莫客气,今个我与二哥奉了爷爷、奶奶之命前来给您祝寿。”

    李云霄郎声道:“祝郝爷爷身子康健,寿比南山!”

    李晶晶侧身从望月手里接过礼盒,双手呈上。李云霄开口介绍了礼盒里裱的字画来历。

    郝大人连声说好,又道了谢,请了龙凤胎上坐,这才介绍两个贵客。

    两个贵客来自两个地方。

    年长的贵客来长安书院,是个才华横溢的博士。

    年青的贵客来自洛阳,是现任河南道都督的嫡长子。

    两人的品级不高,却因千里迢迢赶来给郝大人贺寿,被视为贵客。

    只因龙凤胎人小身份尊贵,又是国士卧虎先生嫡孙,郝大人与两位贵客绝对不能小瞧了,只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李云霄坐着吃茶,觉得无趣,见李晶晶丝毫没有出去玩的意思,便望着博士问道:“叔叔,我有个好朋友叫牛浩星,他在家里排行第五,他的爷爷是长安书院的副院长,你认识他吗?”

    博士笑着点头道:“世子爷说的牛副院长家的五少爷,我曾见过两面。”

    李云霄来了精神,问道:“他过得好吗?”

    博士答道:“我见他跟你一样脸上挂着灿烂笑容,应是过得好。”

    李云霄又问起了长安书院的情况,博士一一作答,没有半点不耐烦。

    一会儿守门的奴仆领了秦雄晃进来,郝大人与他熟识,说话里都透着亲热。

    “我的霄郎跟我的儿媳妇晶娘都来了。”秦雄晃瞧到了龙凤胎,黑脸眼睛精亮,大嘴笑得合不拢。

    李晶晶无语望天。昨天秦雄晃去了侯府看望李炳,就这么说,李炳跟他打了马虎眼。

    李云霄立刻叫道:“姨父,我妹妹不是你儿媳妇,你可不要乱说。”

    秦雄晃憨笑几声,觉得很有必要跟郝大人解释,一本正经道:“晶娘是个极好的,我夫人天天想着把她变成我们的儿媳妇。”

    他可是知道郝大人有三个小孙子,其中两个在潭州书院读书,大的十岁去年就考中了秀才,还没有定亲,这可是儿子秦敏业潜在的情敌。

    郝大人笑道:“放心。老夫是不会跟你抢晶县主。”

    秦雄晃更是个坐不住的,只坐了半刻钟,就跟龙凤胎道:“你们呆在这里多没趣,我带你们在府里走走。”

    李云霄拉起李晶晶就跟着秦雄晃出了会客厅。

    郝大人令奴仆去前院将长子、七孙子、小孙女叫来陪着一大两小。

    一大两小后面跟着一串随从,去了后院的水塘。

    郝大人的长子今年五十二岁,早就当爷爷了,见秦雄晃竟是与李云霄比起用石头在水塘丢水漂,总不能跟着一起丢水漂,就与郝大人二十二岁的长孙、十二岁的小孙女跟站在一旁的李晶晶说话。

    李晶晶充当起大人的角色,跟郝家儿孙辈的三人聊起家常。

    原来郝大人是开朝探花,还是与牛浩星外公同一届的进士。他是个清正的官员,名声极好,只是得罪了许多人,一直当着小官,郁郁不得志。

    开朝灭亡,郝大人带着家人回到湖南道隐居。

    定朝建国,开朝湖南王带着两千亲兵神秘失踪,湖南道极为混乱,潭州乱到白天街道上无人。

    何冬不顾众文臣反对,钦点郝大人为潭州长史。

    郝大人临危受命,毫无惧意,呕心沥血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把潭州治理得安定平稳。

    他只当了两年潭州长史,就被何冬提为从三品湖南道都督。

    后来他身体不适,年岁确实大了,精力不足,累得吐了两次血,只能于五年前辞了官位。

    何冬虽是免了他的实职,但册封他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散官,保留待遇,还赐了一座面积与湖南道都督府一样大的府邸。

    郝大人从政时,刚正不阿,用心提拔能干忠国忠君的下属。他没了实权,逢年过节仍有许多人看望他。

    李晶晶夸赞道:“郝爷爷是个好官啊。”

    午时前一刻,秦雄晃与龙凤胎去了前院饭厅,与郝大人、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坐了一桌。

    饭厅、偏厅共摆了四十几桌酒席,男女分坐,宾客差不多近五百人。

    郝家奴仆早将凉菜、酒水上了,等着郝大人说了祝酒词,便立刻上热菜。

    早有宾客注意到主桌的龙凤胎,向郝府打听得知竟是神秘的卧虎先生孙子、孙女,一个是开国侯世子,一个是二品县主,身份竟是比秦雄晃还要尊贵。

    酒宴正式开了半刻钟,便陆续有穿着便服的官员过来给郝大人敬酒,而后给龙凤胎敬酒,连已是四品武官的秦雄晃都要排在后面。

    郝府共发出去五十张贴子,却是来了这么多宾客,十分热闹。

    郝大人在丧妻之后,心情头回这么高兴,把医嘱抛到脑后,管不住嘴连着吃了几杯白洒、十几筷子凉菜。

    热菜上了一半,宾客正吃得高兴,就听得主桌传来碗落地打碎的声音,郝大人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胸口从座椅上摔倒在地痛苦呻吟,只是眨眼功夫,疼得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

    众人均站起来惊呼道:“郝大人。”“郝大人怎么了?”

    站得近的两个奴仆急忙去扶郝大人,叫道:“老老太爷,您可是胃心痛(胃病)又犯了?”

    郝大人咬紧牙关点头,伸手指着门外,示意赶紧扶着他离开这里去卧室,不要扰了宾客吃酒。

    刚才坐在郝大人身边的李云霄放下碗筷下了座椅,怕碎碗片扎了郝大人,忙蹲下拣起放到桌上。

    郝大人的亲人吓得蜂涌而上,把他围了起来。

    “爹有胃心痛,上次发病是两年前,时间隔得久了,我们竟是都忘了爹忌喝酒吃冷辣酸刺激的吃食。”

    “爷爷的病这次怎地这么凶猛?”

    “快去把胡医师请来。”

    郝府每回摆酒宴,怕有宾客急诊,都会从医馆请了大医师在前院偏厅候着。这回请的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胡医师。

    早有奴仆跑去叫胡医师。

    “老老太爷要回卧室去。”两个奴仆架着郝大人刚要走,就觉得郝大人身子似铁山一样往下沉,竟是被他挣脱了。

    郝大人痛的倒在地上打滚,身子将座椅撞倒,又重重撞在八仙桌桌腿,桌上的酒坛落地摔碎。

    两个奴仆失声叫道:“老老太爷!”

    宾客们以前都以为郝大人的病不重,哪曾想喝寿酒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无不为他难过担忧。

    郝大人的亲人惊惶失措,几个儿子上去要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已疼得神智不清双脚乱踢,好不容易把他按住了,他脸色惨白脑袋一偏晕死过去。

    李晶晶清秀弯弯的小眉毛紧蹙,走上前肃容道:“我是药师。你们都听我的,不要动郝爷爷,让他在地上平躺。”

    秦雄晃冲着一脸疑惑的郝家人高声道:“我的晶娘是药师!”

    李云霄大声道:“我爷爷的命就是我妹妹与潭州书院王大医师联手救下的。”

    这时奴仆领着一个穿着青袍面色凝重的中年长脸男子、一个背着红木药箱的圆脸少年急匆匆跑进来。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

    郝大人的长子像见了救星,高声叫道:“胡医师,你快看瞧瞧我爹。”

    长脸男子就是胡医师,圆脸少年是他的徒弟。

    “就让郝大人躺着。”胡医师见郝家人要把郝大人扶起来,急忙伸手制止,蹲下就给郝大人把脉,接着翻看眼底,眉头紧蹙,失声道:“气息微弱,心跳无力,这是脏腑要出血的症状。郝大人以前曾经患过什么病?”

    郝大人的二子急得抢话道:“我爹曾患有胃心痛,此病一发作起来,就痛得无法忍受。”

    “是人就受不了胃心痛。”胡医师嘀咕了一句,继续问道:“郝大人刚才可是吃了酒?”

    郝大人的长子满脸自责,低声道:“吃了,还吃了些凉菜。”

    胡医师痛声道:“这么冷的天气,身子康健的人吃凉菜肠胃都受不得,何况郝大人患有胃心痛。这又是酒又是凉菜,他自是犯病。”

    郝大人的长子接过奴仆递来的一指高葫芦型的青白小瓷瓶,交给了胡医师,问道:“这是三年前我们府里向白云观大药师求的专制胃心痛的药粉,上次我爹吃了半瓶,两日后就好了,还剩下半瓶,您看能不能给我爹吃?”

    “竟是白云观大药师制的药,真是难得。”胡医师神情激动,打开小瓷瓶,嗅了一下,目光惊诧,又狠狠的嗅了几下,表情古怪,抬头盯着郝大人的长子,把瓶子交给他,问道:“你确定没拿错药?”

    郝大人长子接过瓶子嗅了几下,脸色阴沉,扭头就朝刚才取药的奴仆怒道:“药瓶的药粉被人换成脂粉你都不知晓!”

    奴仆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地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胡医师摇头,急道:“我另开药方,赶紧派人带着我的医徒去药馆取药。”

    郝大人的二子一脚将奴仆踢倒在地,咬牙切齿的吼道:“你个蠢货,一个药瓶都看不住。来人,拖出去重打五十棍!”

    奴仆右手捂着被踢中的左腿,突然间想起什么,瞅着郝大人的长子高声道:“大老太爷,小的想起来了,年前超少爷到了老老太爷卧室,瞧中了装药粉的葫芦瓷瓶,小的当时没有给他,后来他曾几次来过老老太爷卧室。”

    不等郝大人的长子开口,郝大人的二子就气呼呼叫道:“郝超,是不是你换掉你曾爷爷的药粉?”

    一个四、五岁站在郝家人当中穿着红袄生得唇红齿白的小童吓得身子一哆嗦,在众人注视之下,哇的张嘴大声哭泣,摇头道:“我是生气得不到葫芦瓷瓶。我不知道药粉这么重要。”

    郝大人的长孙急冲冲走到小童跟前,急问道:“瓶里的药粉呢?”

    小童哽咽道:“药粉被我晒到曾爷爷的花盆。”

    “药粉能救你曾爷爷的命。混帐东西,我打死你!”郝大人长孙气得把小童一挟按到座椅上狠狠打他屁股。

    小童痛得哇哇大哭,叫道:“娘,救我。”

    他是郝大人长子的孙子、郝大人长孙的儿子,又是嫡出,深得郝大人疼爱,这样的身份在郝府人人都捧着。

    他以前无论做了多大的错事,顶多是罚跪半个时辰,这回竟是当众被打,小身子疼痛,心里害怕懊悔。

    郝大人的长孙媳脸色忙跑过来,还未开口,就被公公也就是郝大人长子训斥道:“慈母多败儿。超郎就是你平素惯的,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郝大人的二孙子跟长孙一直是面合心不合,这回忍不住瞪眼叫道:“大哥、大嫂,你们出去打儿子,别在这里吵了爷爷。”

    郝大人的二孙媳冷哼一声,嘲讽道:“大嫂,药瓶里装的脂粉可是你平时用的?今个若不是胡医师谨慎细微的嗅了一下药粉,发现是假的,爷爷就要吃下脂粉,病情加重!”

    郝大人长孙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夫妻俩多年在府内外积攒的名声全没了。可是此时若出了饭厅,日后在这个家都抬不起头,也会被外人耻笑。

    郝大人长孙又气又愧,下手更加的重。小童哭声尖锐,翻白眼快要痛死过去。郝大人长孙媳心痛的直落泪。

    李云霄忍不住过去求情,道:“叔叔别打小弟弟了,他只是个细伢子,什么都不懂啊。”

    郝大人长孙头也不回叫道:“我不打死他,他下回还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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