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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行为和思考的习惯很大程度上受生活细节影响,而这些细节是多方面的。莫叶虽然有宋宅家主义妹的身份,但她主要的生活细节来源其实不在于此,而在于她的那个可大可小的交流圈子。

    这个圈子里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两个人,看似交流见识的空间很小,但实际上这个圈子可以瞬间扩得很大——只要组成这个圈子的另外两个人愿意的话。

    显然他们两人不愿意如此。

    但他们的行事风格习惯,还是渐渐对莫叶的个性风格和行事习惯造成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关于阮洛的毒伤痊愈后突然又再次病倒的事情,莫叶除了像常人那么思考,觉得这是阮洛身体向来比较虚弱的原因所致,还思考了另一个问题。

    客观说来,莫叶的这另一个想法有些不近人情,但又不是无理取闹。

    莫叶不知道装病这种俗到用烂了、但往往很有效的计策,阮洛以前用过多少次,但就在不久前,她亲眼见阮洛用了一次,并且他本人也很快承认此事,所以莫叶才会在今次阮洛突然病倒时有此想法。

    事实上她也很快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这个推想。

    不过她证明此事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谴责阮洛,而是出于真实的担心心绪。

    搁下阮洛的手腕,莫叶长叹一声,从床边站起身,望着半躺半坐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的年轻人淡淡道:“你这一次扮得比前些天在东风楼时严重了些。”

    阮洛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连你都没能瞒得过。我有些发愁。”

    莫叶有些恼火地道:“你希望瞒过身周所有人么?让担心你的人忧愁是不是很好玩?”

    阮洛微微一怔。

    莫叶望着阮洛的脸庞,忽然想起一事,语气稍缓,转言说道:“为什么又要装病?”

    阮洛脸上怔住的神情渐散。目光明亮清晰了些,但他没有立即回答莫叶的问题。

    莫叶沉吟着又道:“你上次装病是为了躲燕钰,这次难道也是……”

    ……

    ……

    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不会在京都两大商区的喧闹中安置住宅,严府自然不会例外。并且严广特地挑选了这么一处安静的所在,还有他这个医者习惯在安静的环境里思考一些问题的缘故。

    安静的居住区没有什么高的建筑,严广站在自家小楼上,很容易俯视大片的房屋瓦顶。大部分灰色的屋瓦吸收了大部分的晴天阳光,但每家每户的主屋瓦顶几乎都留了一块方寸地,镶嵌的是几方价格昂贵但透光性很好的琉璃瓦。琥珀本色的半透明琉璃瓦放了一部分阳光入屋,又折射了一部分阳光返回天际。阳光晕染着它们的本家颜色。让那些零星置身于灰色屋瓦大背景里的琉璃瓦变得绚烂夺目。

    看着这样的景象。严广想起了京都海岸线那散落着惠白色贝壳的沙滩。粗砺的沙子被劲力浑厚的海潮抚出平整柔和的线条。那自然力量造就的神奇景象令人的心也会变得安静平和起来。

    平和的心态让人不容易犯错。在要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之前,最好就要把心绪收拾得这般平整,才能检查出自己是否有最后一丝未查的疏失。

    面对沐浴在明媚阳光中的远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广转过身来,转而对上孙儿疑惑之中夹杂着一丝期待的目光,他的目光坚定而温和,平缓说道:“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你请求我答应的事。现在我完全赞同。另外,你不回家的理由,我也不再完全反对。”

    严行之闻言讶然。失声急道:“爷爷您这么说的意思是……”

    “我赞成你继续跟在那老伙计身边,你父亲不会关你太久,这事儿我会亲自去跟他说。”严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那老伙计最近可能有些忙。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会安排你见到他。”

    严广的话音才落,严行之就“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朝严广怀里扑来,同时嘴中喊道:“爷爷,您真的是太好了。”

    面对孙儿热情激动得有点过分地举动。严广只平平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有些无奈之意地说道:“怎么你的个子长高了许多,心却一点也没有长大呢?”

    严行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收拾了情绪退后一步,态度非常认真地朝严广掬手道:“谢谢爷爷成全。”

    心神恢复了一些平静的理智,严行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又不解问道:“爷爷,孙儿又不明白了。几年前仅为找到他的踪迹,我和裴叔就花了将近一年时间爬山。您也曾以难寻其踪迹为由。劝我不要妄图找到他,可是你现在怎么又这么自信呢?”

    “因为昨天我跟他达成了一个约定。”严广略作停顿后才接着说道:“我与他合力救那个病人,他帮我为你治疗。”

    严行之怔了一下,旋即肃容道:“爷爷,这不是交易,您不能把那个病人当做指派药师做事的筹码。”

    “你未免太小看你的祖父了。”严广有些不悦的朝孙儿抖了一下有些花白了的眉毛。深深一个呼吸后,他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至少在我们严家的这个问题上,我是不相信他的医术的。”

    严行之目色微黯说道:“您还在责怪他没有治好前朝太后的病。”

    “是我给予他过多地信任,我本应该清楚,治病救人不是能用心想事成来判定结果的事情。”严广吐了口胸臆间渐渐瘀阻的一口气,“我们严家的家族病本来就没有谁能有办法,他不怕毁名誉的接手。我却因为他那次地治疗手法无效而一直质疑他所有的所学所长,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这种事发生在自家人身上,情绪上难免无法控制,更何况这事是发生在爷爷的母亲身上。”严行之说完这话就沉默起来。良久之后,他忽然抬头望着爷爷严广,微微一笑说道:“爷爷,如果这一次药师依旧会失败,您会不会……”

    不待他的话说完,严广就摇了摇头拒绝他继续说下去,同时也拒绝了自己心里那丝不太美好地想法发展下去。

    “类似的话,昨天那老伙计也问过。”

    严广注视着孙儿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心情却因心底的那一缕忧虑而牵出了一抹伤感。他整理了一下心绪后才目光坚定地说道:“爷爷希望你健康,这是我们严家三代人都要为之努力的事。你也要参与进来。所以不要还未做出行动就说丧气话。丢了自己的信心勇气。”

    严行之点了点头。微笑中比刚才多了份自然和明朗,忽然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药师总说,若你看见他。一定会狠揍他一顿。我无法想象他怎么敢答应继续帮你。”

    “那厮肯定在你面前说了不少怪话。不过你放心,在正事办完之前,我会把打架的劲都攒起来的。”严广说着搓了搓自己的手掌,“想到昨天我还给这个在我孙儿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的怪老头拍了一通马屁,我就恼火。”

    “爷爷别恼,他知道我的身份,还那般口无遮拦,无非是想气走我罢了。”严行之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道:“而且爷爷也没少说他的坏话,只是他却没有另外一个我替他转达这些。”

    严广微微一楞。转瞬就连连摆手道:“你以后也别替他向我转达那些添堵的话了,省得我耳根子不清静。”

    严行之忍笑说道:“可是爷爷最好还是学会适应,您也说了,我们以后是要合作的。药师本心不坏,心性却非常坚毅,孙儿跟着他几年,熟悉了他的那些老无赖套路后,倒是更佩服他了。”

    “你啊……”严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继续道:“再跟他几年,会不会真把严家继承人的身份弄丢了?”

    严行之面色微窘,‘严家继承人’这个身份目前对他来说,不自觉间就带上了许多压力。正当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才合适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仆人送来厨房刚做好的羹汤,严家这对祖孙好久没在一起用食,于是也没有下楼去厅中,就在这窄小的阁楼里一起食羹,倒也吃得乐呵。

    待仆人离开,严广暂搁汤匙,望着严行之温和地说道:“就着这阵子也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陪你母亲住一阵子。你的事我暂时会瞒着她,但你不能因此就一直不回家。”

    严行之点了点头,默默喝了几口汤后,他忽然好奇问道:“爷爷,听人传言,药师曾发誓此生不再救人,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是说过这话。那是前朝皇帝的亲娘病重,派人抓他入宫,结果他不愿医治于她,还立即在大殿里发了个毒誓。”严广说到这里轻轻笑了笑,接着道:“老伙计是个有脾气的人,作为医者本不应该在治病救人之事上持太多私心,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还十分厚颜的总说自己不算行医之人。他也不管医与药本就是联系紧密,谁也离不开谁,怎么能切割得那么清楚呢!”

    严行之“噢”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又问道:“现今都改朝换代多年,他的那个誓言应该取消了吧?”

    “谁知道呢?那个誓言本是他以自己的名义发的,算不算数其实都是他自己说了算。以他的脸皮之厚,不守誓言的事做出来又如何呢?”严广手捏汤匙柄在碗里随意的搅动了一下,又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京都易帜后,老伙计又犯事了,皇帝下令取消他的行医资格。这可是白纸黑字的官家文书命令了的,可他如今还不是在做替病患治疗的事。”

    “在大风岭上的时候,孙儿也见他救过几个受伤的猎户,按他自己的说法,不愿行医救人似乎与誓言关系不大。”严行之喃喃回忆道。片刻之后他忽然又眼含困惑的说道:“药师又犯了什么事?他似乎总是在走霉运。”

    严广有些无可奈何意味的慢慢说道:“他做过的那几件事,搁谁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如果不想触那个霉头,也不是行不通。”

    严行之听了爷爷这番回答,心中愈发迷惑。不解地说道:“听您这么说,似乎药师所遭遇的一些不善意的事情,都是他自己找来的麻烦?”

    “我只确定宫里那两件事很可能是他自找麻烦,因为他一向不如何亲近皇家之人,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严广说完这话就继续低头喝汤。

    一碗鲜美的素羹食毕,他忽然又道:“我之所以总骂他怪老头,就是有些看不惯他对某些事情的态度。当年他当着前朝皇帝的面,在大殿上发毒誓,就是不施手救老太后的命。还把前朝皇帝的面子削得干净。若不是当今皇帝陛下在他下狱、快要被砍头了之前进京。他也许已经真做了鬼。可即便如此。他跟今时的陛下相处了不到半年,就又把他的脸面给撕破了,全不知回馈恩泽。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有点浑?”

    “药师的为人是有些不同寻常。”严行之干笑着敷衍了爷爷一句,他的话语里很容易便能被读出偏颇的意味。

    经过较长一段日子的伴随和观察,严行之觉得廖世这人就是嘴太损。要是放他在规矩繁复森严的宫廷里,也许结果不是他被斩头,就是哪位皇族被气死。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喜欢接近皇族的人,他知道自己适应不了那个环境,所以干脆把脸皮一撕到底。

    也幸亏他第二个得罪的皇族是当今天子,否则结果可能真像爷爷所说的那般凄惨。同时严行之也理解了为何廖世在自己搬石头砸伤自己,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装神经病而不为皇族效力。而爷爷知道这些情况却丝毫不出力相助了。

    到了这时候。严行之倒也不在乎廖世的名誉他人是如何评价的,只是更加好奇,他在皇宫里做的那两件自找麻烦的事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才试探着问了两声,就遭到爷爷的拒绝回答神情。

    不愿多说的严广摇了摇头,只是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他的这些过往的详细。以后我们与他也许会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所以爷爷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更清晰的体会一下和明白,廖世不是一个恪守规矩的人就行了。相对而言,有些他身上的传闻的确也都是假的。”

    ……

    ……

    莫叶的确难缠、麻烦,至少在夜行人来东风楼送药的这些天里,只是片刻功夫里的点滴几句话,即会让他感觉头大。

    送药第二天,莫叶问得夜行人的名字,他叫伍书。

    她本要问他学武功,他拒绝,最后他抵不过她的追问,只得回答了她问的另外一个问题。

    送药第三天,莫叶请伍书教他武功,他再次拒绝,最后在调侃之中,莫叶得知伍书本是书香世家的少爷,只可惜世事不公命运坎坷,惹莫叶一阵唏嘘。

    送药第四天,莫叶几乎是求着伍书教她武功,伍书当然还是脸一板地表示拒绝。于是末了,莫叶就像一个抓着长辈衣袖不停吵着要糖吃的赖皮孩子一样,不停嚷着“五叔——”。幸好聚满寻欢客的东风楼里够吵闹,才不会有人注意到屋顶上那个反复嚷着单调的两个字的孩子,但伍书本来皮肤就不太好的脸却更黑了。

    送药第五天……

    其实,莫叶能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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