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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

    “哦……杨陈!”经人提了一句,叶诺诺顿时想起来了,便仿佛心中憋着一股气被打通了般,再开口说话时,每个字眼都咬得较重。有关杨陈的记忆片段,在隔了大半年之后,又一齐涌现在叶诺诺脑海中,继而牵带起宋宅的事儿,叶诺诺急忙又道:“我没笑话过你吧……我那时只是觉得你的名字有些奇怪,哎!不说这个了,这只是小事,真没想到你也在小梁国,这才是大事。”

    虽说昔日杨陈只是宋宅一介马夫,但叶诺诺还是孩子心性,在这异地别国能多见一个熟悉面孔。都能叫她心里感觉温暖。一时高兴起来,她的话也多了,只是说得有些急。令旁人听来有些乱。

    “嗨!什么大事小事的,在我看来。这都不是个事儿。”忆及昔日在宋宅里时的光景,其中不乏叶诺诺的影子,大半年没能回南昭的杨陈总算见着一个熟悉面孔,心里也是有些高兴的。

    摆摆手打住叶诺诺正准备接着说下去的话,杨陈侧身一抬指,掀开托盘上一只陶瓮的瓷盖。瓮里盛的是炖得浓郁鲜香的冬菇母鸡汤,启盖后,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顿时飘逸起来。散得极快。

    杨陈一边用汤匙将大瓮里的鸡汤舀到另一只小碗里,一边微笑着说道:“你也真是人小胆大,这么远的路程你竟一个人走过来了,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身体怕是早就快耗枯了,得赶紧补一补。”

    恰在此时,叶诺诺的肚子咕咕叫了声。

    正常情况下,人都是先饿了,再去觅食。但有时这种情况也可以翻转,由美味的食物。将馋虫勾了出来,到那时简直是忍都忍不住的。

    当杨陈将盛好的小碗鸡汤递到坐在床头的阮洛手中时,一旁偎在被子里的叶诺诺早已口水横溢。就差喉咙里蹦出一只手来把那碗直接夺过去了。她何止是体力快枯竭了,这一路走来,她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月的冷水炊饼,此时见一点荤腥,简直比小猫见了鲜鱼还要谗精上身。

    不过,这会儿的她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由阮洛执了瓷匙子喂她,由不得她想霸碗。但也不得不承认,绝美口味的鸡汤。外加上阮洛的体贴,算得上是双重大补。

    旁观这一幕。杨陈忽然想起在南昭就已经定下来的一件事,给阮洛留了一个眼神。便自觉退了出去。

    虽说年纪差距有些大吧,但叶诺诺的确是与阮洛定了亲事。叶诺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一个人追到梁国来,大抵也是为了这个事儿。此时有情-人终于再次相会,旁的人就别凑热闹了。

    一翁的鸡汤掀了大半,叶诺诺是从心底里暖到了手指尖。饱了,舒泰了,接着也该犯困了。

    只是因为她刚刚进食完,吃的又是羹汤,所以阮洛虽然看得出她眉眼间的倦意,却没有立即扶她平躺下去,而是帮她掖好被角,让她再坐一会儿。

    叶诺诺自个儿是学医的,当然也懂,这会儿的确不宜急着躺下积食——虽然,她确实困得厉害。

    精神一缓,叶诺诺差一点就靠着床栏以坐姿睡实过去,意识恍惚间,忽然听到碗碟碰撞的几声脆响,顿时又醒转过来。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来揉了揉眼睛,叶诺诺看着侧身对着自己、正在收拾桌上汤碗的阮洛,下意识地糯声唤道:“阮洛……”

    一直以来,叶诺诺唤阮洛的方式,都是称呼的全名。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境,影响出了这种默契,叶诺诺每一次叫出阮洛的全名,说不上亲昵或敬重,但心里总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也知道自己年龄还小,但只要唤出这个名字来,她就觉得她的阮洛一直都在身边,迟早能等到她长成二八年华时……

    只有在极少的时候,她才会唤出那个有些滑稽的绰号。

    比如,在她喊“阮洛”而阮洛浑然未觉的时候。

    “大萝卜头子!”

    在连续唤了几声“阮洛”而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叶诺诺脑海里的睡意也散了大半,眼中浮现些许疑惑神情,紧接着那五字的绰号也如蹦豆子般吐出口:

    阮洛肩侧微动,仿佛他刚才一直在为什么事出神,直到此时因为叶诺诺的高呼而抽离出精神来回应:“诺诺……怎么了?”

    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叶诺诺视线一直落在阮洛身上,没有漏掉分毫的变化,所以她清楚的看到阮洛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半凝滞状态转变成此时的暖意微笑。一时之间,叶诺诺觉得他那笑容有了光化的痕迹。

    “阮洛……”叶诺诺放在被子里的手握紧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你刚才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是不是我不该来小梁国,会给你惹麻烦?”

    回忆昔日在宋宅时的光景,叶诺诺的确没少给阮洛惹麻烦。但那些都只是小事,失手捣毁些花瓶啊字画什么的。凭阮洛的财力,这点损失根本算不上什么。

    昔日的叶诺诺,也极少在阮洛面前表现出束手束脚的胆怯。以她的性格行事,也绝不会在事情败坏的迹象表明之前。就急着道歉认错,顾虑重重。

    除非她早已预料到了事情的结局,并且,还是那种不太好的结局。

    阮洛停下了手头的活儿,走到床边坐下,注视着叶诺诺有些急色的脸庞,微微一笑说道:“这一别就是大半年,我们几乎是音讯断绝。现在能再见到你,我心里真的觉得很高兴,怎么能说是你给我惹麻烦呢?”

    看着那张稚气未褪尽的脸,阮洛心下暗暗轻叹。她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做事一惯不会动那么深的心思,不撞墙碰壁就不会停止行动。会是怎样的际遇,让自己在离开昭国后,不到一年时间,使这个女孩子有了这样的心境成长?

    只是注意到了她身上表露出来的几个小变化,还不能排除这可能是她随着年龄增长而自然成熟起来的心境。阮洛此时只是主观的觉着:大事将临。

    亦或者是……大变将临。

    一个人长期缺乏与外界的交流,要么会使他的思维模式固定化,言谈举止变得呆滞。要么就是使人变得敏感,外界丝毫的异常,都会被其捕捉到眼中并放大。

    阮洛属于这里头的后者。

    自从年初被徐客城、顾远这两个曾经的同学半请半劫地带到了小梁国皇都,直至现在,阮洛还处于一种隐形软禁状态。暂时是回不了昭境了,并且连互通书信都存在问题。

    阮洛大约能看出梁国皇帝想做什么,但同时又怕自己没看透的那部分,怕这个在多年以前只浅见一面的梁国皇帝,不知何时会动歧念。所以阮洛干脆顺从的受禁。一晃大半年过去,连信也不往昭国京都发一封。

    阮洛心里很清楚。既然梁主都直接派人跑到南昭京都把他劫了,现在他就算是给南昭京都的故人写信。派信的人表面上不会扣押,实际到了背着他的地方,肯定会先把信拆了审阅一遍。

    南昭皇帝这会儿肯定也在思酌着怎么把阮洛接回去,而梁主考虑的,正是怎么让南昭那边拿不到理由。

    当初梁主派人去硬请阮洛,留给昭帝的书信,写的是阮洛要重访梁国会旧友。等到阮洛到了梁境,隔了半个月后,梁主寄给昭帝的信,写的则是阮洛与故交好友相聚甚欢,要小住一段时间。这小住,一拖就是大半年。

    从表面上看,梁主的这个由头拿得很勉强,倒是抢人的意味很明显。阮洛离开宋宅几乎毫无征兆,说走就走,京都那么多朋友,居然都不知招呼一声。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准备远游的人,倒像是被人强行带走。可米已成粥,昭帝得到讯息时,阮洛已经在梁境了,昭帝不可能直接派人去抢回来,昭、梁两国间的关系,还没处到这种话不多说就动手的境地。

    只是经此一事,两国之间的芥蒂肯定是结下了的。

    在旁人看来,阮洛只是南昭京都商界一颗刚刚上升的新星,对于昭帝的意义,可能就只是能帮他巩固正在发展阶段的京商队伍。展望将来,这支队伍也许能独挡一面,把目前商界霸主、出身梁国的燕家给压一压。而阮洛的价值若只在于此,倒也不至于让昭帝与梁主撕破脸开战。

    在这个表面局势之前,梁主“请”阮洛到梁国小住的行为,似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有人要对付支持梁国经济命脉的巨贾,梁主怎么能不出手震慑、拖延一下呢?不能让南昭京商成长得太快。

    然而涉及此事的几个关键人物,梁主、昭帝,乃至阮洛自己,都知道这劫人之事没那么简单。

    年初时,昭帝终于着手收兵,准备开春后便往西川进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消息提前走漏了,此事才刚开了一道苗头,梁主就派人南下,带走了阮洛。在此之前,早有谣言在传,青川王作乱的背后。有北雁国的军方支持。这传言如果属实,一旦昭帝要动青川王,雁*方半路插手。雁国的铁蹄必将踏过夹在两国中间的梁国大地。

    对此,梁主必然是心存忌惮的。

    梁国承受不了战争。如果南昭和北雁打起来,却要借梁国的地方送兵运军需,必将有所牵连、甚至误伤无辜。

    梁主必须拿住一张底牌,这张底牌至少要能保住他的本钱。

    北雁皇帝其实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梁主,又仗着自身军力强悍,在对待梁国的外交事宜时,常常抖狠摆脸色。总之,北雁皇帝吃定了不管自己如何露狂态。梁主也不敢造次。梁主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有怨气也不得发。

    现如今见着南昭皇帝先动手收拾青川王,梁主表面上一派平静,实则内心正忍不住的拍手叫好。

    不管那个谣言是不是真的,在将来,雁国也很可能是昭国的下一个目标。雁、昭两国的仇怨,早在十多年前南昭皇帝还只是一个戍边将军时就已经结下了。那时的梁主虽然一直只做壁上观,两边都不沾手,但那时看在眼里的事儿现在可是丝毫没忘。

    只是梁国实在太小了,就算是隔岸观火。对面那两家斗得激烈的火星子只要溅一丁点过来,都可能把自家烧成废墟。

    必须给这两家提个醒,必须让这两家在动手之前知道顾忌。

    然而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的窘境。梁主是不愿意先去北雁国求和的。

    一来,梁主没有这个信心,往日里雁国皇帝给他的印象烙刻得太深了,梁主心里也清楚,雁国的确有看不起自己的资本。在这种势力对等的情况下,自己就算去求和,也极有可能吃闭门羹。再退一步说,虽然目前看起来可能性不高,但梁主心里仍是有那么一丝期待。让南昭给北雁杀杀威风。

    看着那个看不起自己、但自己又有怒不敢言的人被别人痛揍,这也可说是最能令看热闹的人感到爽快的事情了吧!

    二来。比起对雁国的全无办法,转而朝向南昭。梁主则已经摸索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阮洛,就是能让南昭皇帝心存顾虑的关键所在。阮洛的父亲与南昭皇帝有着过命交情,这层关系还算是次要的,关键点还在于传言中的那张图。

    十多年前,南昭皇帝还在北疆守边关时,王家军里出了一个名噪北疆的阮氏军师,如无意外,此人就是阮洛的父亲阮承纲。阮承纲师承何门无人知晓,但他所掌握的兵法,近乎专门克制北雁的用兵之法。

    阮承纲初入王家军时,行事似乎非常低调,军中记得他名字的人都很有限。直到后来王家军南下夺权,阮承纲的名号仿佛是突然冒了出来,却势如破竹。但凡由他来布局的城池阵地,几乎是十拿九稳能拿下。就算不能拿下,自己这边出战的军团也能全身而退,将损失缩减到最小值。

    然而这位王家军的福星,却只在北疆闪耀了不到两年光景,还未能挪移到南昭京都继续辅佐王炽,就在南下的半路上病故了。

    阮承纲的死,令王炽痛心疾首,但却叫北雁皇帝松了口气。

    昭历元年,王炽执政南昭的第一年,北雁就不断有挑衅的讯息乘着北风南下,但那时的南昭正值大战后国力空虚,不宜在刚刚与南周连番碰撞后,紧接着又与北雁开战。然而实际上,那时的北雁国内情况也不妙。在南国打得最激烈时,北雁居然没有按他的习惯出招,来一个趁火打劫,那是因为那时的北雁国内,正在闹内乱。只是这消息被严密封锁了,所以外表上看,北雁少有的一次,表现出了和平至上的态度。

    北雁之乱,也是帝王家惯见的事儿,争皇储。为这事,牵连进去杀头的有百来人,刚刚填上去的百来人,还未稳定下来,一旦开战,怕是容易再起内乱。如若不是有这些忌惮,按照北雁国的脾气,哪会用谣言乱人视听,要打就直接操家伙南下了。

    昭历元年,王大户刚刚恶斗一场,掀了一直压榨自己的老东家,建业之初,正处在资金吃紧的时段。而北边的雁大户则是刚刚换了家主,杀了一批老奴,正需要抓紧时间训练出新的一批臣工,为新君巩固权力。

    那时,两家都处在一个比较危急的时期,的确需要和平至上,不能打。可偏巧在这时,南昭出了一个好战且擅用兵法的人物:阮承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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