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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组曲牌,每一曲无不是名震京都、传唱八郡的“大曲”。并且正巧这四组曲牌各具代表,立意鲜明却又丝毫没有重叠的地方。他只是能顺手拈来般丢出这四组曲牌,已叫旁人对他的身份更为好奇,各自心底更觉惊讶。

    但不知,如果让此刻四周这些用微异目光看向他的人,知道他也是信口一溜,并未全盘听过——身为一国主君,他竟连自己坐镇的都城里传唱率最高的曲牌都没工夫听完整过——不知这些人又会作何感想?

    王炽随口一句话即甩出了京都四组“大曲”,仿佛这些传唱于京都各大楼馆、已经声名极盛的曲牌只是他家顽童常挂在嘴边的儿戏,耳熟能详所以随手拈至,在令厅堂中众食客惊讶的同时,也有几人脸上渐渐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有高手在此选曲,并且选的也都是极品曲牌,如果那歌女真能唱得出,哪怕只是些许片段。凭这四大名曲实至名归的优秀韵律,当然是极能挑动人愉悦心情的。若有那一刻,不需再有旁人提醒。自然会有听客由心所愿地掏钱砸赏。

    而如果这歌女唱不出,却也不能怪大家。到那时。任这姑娘再是可怜,旁人没有怜悯地行动,也无责怪之理,要怪就只能怪这带头挑曲牌的人雅趣太高,是他给这姑娘的生计横了道槛子。

    然而唱歌姑娘接下来的回答,竟是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言语。

    “不瞒这位老爷……”唱歌姑娘敛容看向王炽,小心翼翼拿捏着称谓。“小女子来自深山野乡,未曾听过您提到的这些歌谣。”

    听都未听过,还谈什么让她唱?

    无人吱声的厅堂中,只稀稀落落地传来几声唏嘘。没人说话,倒仿佛叫这本来被食客簇拥在一张长桌周围而显得有些窄仄的厅堂空旷起来。

    对于歌女的回复,王炽没有觉得惊讶,其实他事先会这么问,主要是出于一种试探和排除某种可能的意旨,听曲的诚意实是浅薄几分。此刻他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便很自然地展开了他的第二步。

    漆挺的眉目间依然含着淡淡的微笑。王炽声音平和地继续说道:“是我一时忘了,姑娘来自遥远的川西,京都的名曲唱得再响。恐怕也去不了那里。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像这种娱人的欢喜曲牌,即便传去了川西,那里的百姓生活普遍艰苦,难有人得此闲情赏此悦趣。所以这些曲牌即便在京都传得再风光,若去了川西,恐怕最后也难得停留传唱。”

    川西人不会唱京都曲,是有地方客观原因的。王炽开始在给这技艺匮乏的歌女搭曲台子了。

    京都有天子亲驻,京内居民生活水平渐渐有所提升。却不可忘了自己曾经也跟那些偏远小城的百姓一样穷困过。歌由情生,责怪生活艰难的人唱不出欢快的曲调。或许是个大错哩。王炽紧接着又开始给这姑娘拉听众。

    虽然唱歌姑娘于曲牌上会的不多,但她由西向东历经千余里,一路走来,多多少少磨练出一份阅人看事的眼劲儿,听完王炽的话,她连忙挽裙略倾了倾身,感激地道:“这位老爷能如此体谅,真是大善人。”

    这“大善人”三字刚由她说出口,王炽的眉角忽然轻挑,波澜微起,快得不着痕迹。

    “但你的京都口音拿得很好,似乎丝毫没有带一点川西习惯。”对于唱歌姑娘的感激,王炽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突然又说了这一句话。乍然一听,就仿佛是他补上了刚才还没说完的半句话似的。

    望着姑娘脸上有微讶表情一闪即没,王炽接着又道:“也是因此,我才会一开始挑上京都的名曲,这么做并不是有意难为姑娘,而是我以为你既然能如此熟用京都口音,即便不是这里的人,也会对这里比较熟悉、继而能唱上一两段京曲才对。”

    王炽的这个问题,在周围聚拢过来凑热闹的食客眼中看来,并没有多大意思,但与王炽一起来的另外五个人却都在此刻心起疑团。

    阮洛对川西口音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岁以前随父亲居于边塞西北大营的那段日子里,六岁之后至今,经过这么多年异地来往生活经验地糅练,对五岁以前的记忆已经感觉很淡了。不过他相信,王炽此刻会这么说,一定是对某件事有确信把握。

    那些年,王炽还是戍边将军,在北疆吃沙子的时候,军营里可是有不少川西人的。那些大多出身农民的汉子,在川西闹匪患待不下去了的时候,就成批地选择跑到离川西最近、但军饷高过当时川州军大营的北疆王家军大营,并且在从军数年之后,大都成了王家军的中坚军力。

    在王家军逆袭京都以前的几年里,王炽对这些穷苦出身兵卒的照顾和训练都是很紧密的,所以即便后来这十多年,他再没去过川西那地方,断然也没这么容易就把那些人那些事忘得干净。

    记得是一码事,但这些记忆终究陈年久远,此刻王炽会突然拿出此事隐有盘问意味的与那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川西歌女谈起,便极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或目的。

    阮洛看了两眼站在王炽身旁的那两名大内侍卫,在观察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后。便更加确定这一点,只是他同时又无法捋清此疑问的详尽处。

    那两个侍卫则是快速对视了彼此一眼,在心中暗道:只是一个卖唱姑娘罢了。不会这么巧吧?若说有可疑,疑点较重的倒是那抚琴老者。但他似乎只在刚进门来时“露”了一脚。自进来后,便再未移动半步,说半句话,连视线都低低敛着,叫人观察不得,一时也没机会细作观察。

    两个侍卫的精神会跟着王炽的一问而变得敏感起来,主要还是因为前几天狼牙围城内的杀气冲天。在那群杀手里,居然有能窜到内廷去的。并且还伤到了帝王家人,这让陛下非常恼怒。所以陛下这几天一直没有松懈地派人在京中清查,他并不相信那些夺命贼子真的全在黑色围城内死光了。这倒不是他不自信,而是他过于担心自家里人的安全。

    陛下尚且如此重视,身为他身边的武卫,他百中挑一所信任的侍从,他俩更加怠慢不得。

    这两个宫中高手有守卫好陛下安全的自信,何况陛下自己也是有一身硬本事的武道强者,只是他们很快也不难发现,陛下这次打定主意在那一对卖唱艺人身上。恐怕不是简单的想以武试武、以武克武,似乎是存在着什么需要细细问出的线索,叫人必须耐得下心来。

    “好人老爷莫恼。请听小女子解释。”

    在瞬息间的慌乱过后,唱歌姑娘恢复了温和而又镇定的情态表露,缓缓说道:“小女子虽籍贯川西,但很早就离开了家乡,否则那里根本不会有我们这样年老体弱之人的活路。离开家乡的日子,我们祖孙二人一路上都靠抚琴卖唱为声,实际师从无门,是学到哪里唱到哪里。蟒山、忠冢岭、邺都,还有一些地方的本地话我们祖孙都会说一些。因为这样,即便我们是外乡来人。也可以凭此少受些歧待。但我们会京都话还是多一些的,因为……因为在这里能挣得比别处多几倍……”

    话到最后。唱歌姑娘似乎是因为说到自己内心觉得羞于细谈的某处,原本清脆的嗓音渐渐抑低干哑,最后几个字似乎没有吐露清楚。

    然而王炽听清了,因为这姑娘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竟自自然然由京都口音转变成了川西口音。京都人大多不懂川西腔调,但王炽听得熟悉,那姑娘口音变化来得这么快,可是叫他听来,竟也是丝毫没有违扭的怪异感。

    王炽内心有一丝缕地相信了这唱歌姑娘地解释。

    毕竟……他本就对那片土地上的人心存怜悯和歉疚,除了因为那儿是他王家耗费不少心血打造的嫡系军团里不少老卒的亲祖含恨埋骨之地,还因为他一直坚定地认为,那里本也该是南昭领地,现在却因为一些条件的不成熟,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阙灵山秀水遭受一群匪类的肆意践踏。

    但此刻他与这唱歌姑娘之间的对话还没完,还需要沉下个人情绪,继续试探下去。

    不过,当王炽收拾了心情,准备进行他的第三步“盘问”时,以自己面前这张长桌为中心,渐渐在四周聚拢围坐成一个大圆圈的食客里头,忽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这个人坐得比较靠后,但自从众人议论闹腾起来时,他就没怎么插话进来,不过他的身形其实挺高挑的,所以突然这么一下站起身,倒是吸引去了不少在旁的长桌边随意而坐的食客的注意。王炽也暂时压下喉头的话,朝他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个人有着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尽管用了一根布带扎着,但他的额头上还是有几缕不受束缚散开的短发落下,遮去了大半部分的眉眼。再看他一身看似厚实实则纺织得如篾丝筛子般稀疏漏风的麻衣,上头还有不少似被什么东西钩挂破了的窟窿,更显得家底苦寒。

    王炽的视线最后在他从桌脚处拎起的一把柴刀上略停了停,知晓了他很有可能是个靠打柴为生的樵夫,不禁微微眯了下眼。

    在全城限铁严令的节制下,铸造铁质器具的原料供应和成品销售都受到一定影响,成本代价在官方束缚力的管控下陡然增高太多了,因而开设在内城的打铁铺并不多。并且近几年内还存在一些老字号打铁铺迁向城外的变动。不过,内城对铁器的需求本就不大,无非就是打几把菜刀锅铲。所以这类因限铁令而变得麻烦起来的行业,并未给京都居民带去多大困扰。

    只是这样一来。铁铺主要在城外小镇经营,以至于城内不少打柴为生的樵夫大多也迁出去了。干这一行的人拿的都是辛苦血汗钱,能节约一些工时,继而多挣些,也是好的。

    再看这樵夫的一身打扮,除了是个打柴的无疑,还应该正是那种专供铁铺柴禾的樵夫。因为铁铺对柴禾的要求要稍比城内民家的低,收柴时也少些挑剔。给钱爽快,最主要的还是需求量大,所以年轻力壮烦于讨价还价的砍柴人一般都是上那儿供柴去了。

    能在内城看见他们,并不多见;能在经营环境极为稳定的民坊小馄饨馆遇见……莫不是他就住在这附近?

    王炽微垂眼帘,视线像是落入了面前桌上只剩半盏的茶汤里,但在这中途,他其实已以眼角余光又将那看着年纪不大的樵夫细细观察了几次。

    蓬头樵夫拎了自己的柴刀起身离座后,先去馄饨馆储酒水净碗的柜台缴了食银,然后绕了一步来到离那唱歌姑娘最近的一张桌子,伸手探入自己那有些破烂的前襟口。又摸出一枚铜钱来,手势稍有犹豫之姿,最终还是将这枚铜钱搁下。

    “虽然我很穷。并且终日做着劳苦的活计,但我至终还是喜欢听欢快的曲调,借以不灭却将来也像京都人这样过上好日子的希冀。但现在你既然唱不出来,所以我只有走了。”话说到这里,蓬头樵夫稍微将脸扬高了些,但很快又垂了下去。

    他这么做,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蔑视人的姿态,目的很浅显,却又存着丝缕味道。似乎只是为了甩开额头乱发,在离开之前看清楚这位唱歌姑娘的脸。饱一饱眼色,也算是偿了他赏那一枚铜钱的价值。

    “你长得不丑。所以我赏你一枚钱。”最后又说了这句话,蓬头樵夫终于走了。他的步履迈得很快,仿佛是背后衣服突然被戳破一个洞,羞于让人看见他露在那身麻衣外、里头更破的一件布衣似的,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唱歌的姑娘望着蓬头樵夫走前留在桌上的那枚铜钱,不禁怔住了神,良久都未伸手去拿。又过了一会儿,她因为饥餐露宿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隐隐现出一丝红潮,精神也不再像刚才进来时那样镇定。

    惊怯的情绪虽然只是蛛丝般细微显露,却还是在她脸上留下至少以王炽的眼力可以看出来的痕迹。

    阮洛则是已经看出场间存在的另一个问题,刚才那蓬头樵夫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间,都在拆卖唱姑娘的台子,并且在临走时,还用一种隐晦的方式羞辱了她。

    小店内凑热闹的食客们虽然没有他这样观察得仔细,但已经有几个人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还原了那蓬头樵夫一番作为造成的影响。

    已经有几个食客犹豫着、叹息着起身离去,并且看那姑娘的神情模样,估计也快要耐不住羞恼转身离店了。卖唱女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她宁愿跋涉千里,辛苦度日,也没有选择直接卖了身陷足红坊,便说明了这一问题。

    阮洛的观察所得,王炽心里也有,并且他能更直观的感受到,蓬头樵夫是拆了他筑起的台子,但这却让他对那卖唱姑娘刚刚松了分毫的一根心弦又拉扯起来。那蓬头樵夫走得虽然快,但他还是来得及看清了他迈步的姿态,并且这一次比观察那抚琴老者进门那一刻看得更清楚,原来樵夫也是位武人。

    有此武艺的人,很容易就能进到哪家宅子做个护院,活计轻松,每月获取例银却并不比砍一个月的柴禾钱少。

    除非此人在精神或者品格上有大缺陷,难与人相处,但看他刚才先结账后打赏的过程,说话的措辞顺序,以及他掏钱出来的手——虽然他衣衫破旧,但他的手指指甲缝隙里并不见什么污垢,也未干瘪变形——所以王炽不觉得此人哪里有问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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