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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有一瞬间静寂无声,院外吵闹走来的凌乱脚步声分外清晰。

    谢芳华一怔过后,脸色瞬间黑透,猛地扔了炭火,火炉里“啪”地一声清响,她挥手盖上炉盖,站起身,走出中屋,挑开帘幕,恼怒地看着秦铮。

    什么叫做他和听音姑娘有了*?

    什么叫做他开了荤腥?

    她忽然恍然,外面到底有了什么样的传言,才致使早先她的哥哥气成那样冲来英亲王府的落梅居找秦铮?感情是这样的事儿!怪不得听言言语怪异,春兰看她的眼神既荣幸又感叹,英亲王妃如此的眉眼带笑,关心她的身体,亲自嘱咐秦铮照料她。

    她竟然还蒙在鼓里?

    秦铮听到中屋的动静,缓缓回过头,见谢芳华一脸铁青地看着他,他慢慢地放下筷子,对她露出无辜的神色,莫名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昨夜到今日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既然你没做什么?为何有这样的传言?若是没有风,浪能起来?”谢芳华死死地盯着他,语气极低,似乎沿着唇瓣磨着牙齿发出来。

    “咦?听音,你竟然会说话了?”听言呆呆地看着谢芳华,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鹅腿愣在那里,既惊讶又奇异地看着她。

    谢芳华不理会听言,只看着秦铮,听他解释。

    秦铮踢开椅子,站起身,不再看她,面无表情地道,“我也需要别人给我解释。”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不再出声。

    秦铮走了两步,来到门口,挥手挑开了帘幕,看向院外,冷冷地对着燕亭等一群吵闹的人道,“哪里听来的荒谬言论,让你们如此来我这里胡言乱语?”

    燕亭等人本来笑笑闹闹,闻言齐齐停住脚步,怔在了院中。

    “荒谬言论?”燕亭呆了一下,须臾,他看着秦铮好笑,“秦铮兄,我娘听你娘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不成?”

    “你娘听我娘说的?”秦铮扬眉。

    “是啊!”燕亭点头,叙述消息来源,“英亲王和王妃今日不是去了左相府给你大哥过纳彩之礼吗?回来的路上,碰到我娘邀几位别府的夫人一起出去采买首饰,聊了几句,否则我哪里知道你动作这么快就动手了?”

    秦铮顿时沉着脸没了声。

    谢芳华心中呕血,英亲王妃不是胡说八道的人,难道什么事情让她误会了不成?

    “喂,你黑着脸做什么?难道……你没有?”燕亭奇怪地看着秦铮。

    “燕亭,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秦铮冷眼看着他,“你对忠勇侯府的小姐也不过如此,有闲心盯着别人的私事儿,不如去理会自己的事儿。若是宫宴的时候,你还做不出什么来的话,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燕亭笑意猛地僵住。

    “届时你有不如意的地方,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秦铮转身回了屋,帘幕“啪”地落下,冷冷吩咐,“来人,将他们都给我赶出府去!”

    暗中忽然窜出十道身影,一人提起一人,转眼间就送出了落梅居。

    燕亭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甩开,扔在了落梅居外。

    落梅居的大门顷刻间关上,里面转眼间紧紧落了锁。

    高墙阻隔,再看不到院里的情形,只闻得梅花香气阵阵。

    燕亭本来今日邀了几个同窗喝了一场酒席,如今酒顿时醒了,通体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被秦铮扔出落梅居。同样也是第一次,他从秦铮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和冷漠,他顿时如一根棍子捅到了心窝,戮到了他最深的痛脚,那是关于这么些年来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儿和那个秘密的,潮红的脸霎时变成了白纸的颜色。

    今日来的人大约有七八个,但谢芳华熟悉的人里面也就只有程铭和宋方。没见到李沐清的影子,而是几个家世都不如那日在落梅居做客的贵府子弟。

    临近过年,各府都忙碌,公子们也是不得闲的。唯独燕亭和家中争执闹婚事儿,知道秦铮自从有了个听音,便懒得再和他们出去玩耍了,而谢墨含和李沐清都早已接手各自府中打点年礼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总出来玩,所以,他强硬拉了程铭和宋方,又聚了几个平时关系还过得去的公子,跑去了吃酒,发泄心中的苦闷。

    一群人喝酒之后,齐齐将他送回了永康侯府,在门口的时候,正碰到永康侯夫人回府,便与他说了英亲王妃所说之事,他一听之下,头脑一热,便邀了大伙一起来了英亲王府找秦铮。哪里想到,却得了秦铮扔出落梅居的对待。

    被扔出落梅居,他到不觉得落了面子,秦铮从小性情就怪癖,这么些年,他时有得罪他,他经常说翻脸就翻脸,也习惯了。可是最让他难受的是他最后那句话。

    “若是宫宴的时候,你还做不出什么来的话,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他虽然不比谢墨含、李沐清聪明,但是从小也是与他们混在一起,耳濡目染。秦铮的话语也许别人听不出什么味道来,但是他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其一,对忠勇侯府小姐之事上,秦铮在看不起他。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他不敢去猜测——

    “燕亭兄,我就说让你别来,你非闹着要来,如今惹急他了吧?”宋方连连叹息,“这么些年,秦铮兄的脾气我们谁不清楚?他看着脸皮厚,其实薄得很。算了,我们被他扔出来,虽然没面子,但他月前踩着左相府的马车穿街而过的事儿也发生过,左相都拿他无可奈何,我们的面子又值几个钱?”

    “是啊,这件事儿是人家屋子里的红粉情事儿,被我们知道了,这么吵吵嚷嚷的跑来,让他面子往哪儿搁?秦铮兄扔出我们,也不亏。”程铭也立即道,“若是搁我身上,我也不喜欢谁盯着我的屋子和女人。”

    “是啊,我们走吧!”有几个公子附和,连连点头。

    燕亭站着不动,脸色不停地变幻,盯着落梅居紧闭的门落,他一会儿愤怒,一会儿颓然,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又露出倔强的神色。

    “燕亭兄?”程铭拍拍燕亭的肩膀。

    燕亭回头瞅了一眼程铭,打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

    程铭笑笑,不以为意,挥手招呼众人跟上。

    不多时,一行人离开了英亲王府。

    秦铮站在门口,隔着一盆仙客来看着院外,落梅居冷风吹来,枝上梅花零星地飘落飞扬,有的顺着紧紧关闭的门飞出了院外,院外人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入院里。不多时,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无声音在传来。他却一直没离开窗前,静静地站着。颈长的身影如玉竹般清傲孤高。

    谢芳华看着秦铮的背影,所有的怒意忽然就泄去了。

    不管英亲王妃误会了什么,或者传出了什么,都不是事实,她是听音,扣在她头上的称号如今就是秦铮的贴身婢女。外面早已经将他当做秦铮的人,至于别的,有没有发生,到底如何发生的,别人只当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她又怒什么?

    谢芳华这样一想,便不再理会此事,转身回了中屋。

    秦铮听到帘幕清响声,回过头来,只看到晃动的帘幕,他眸光缩了缩,没说话。

    “公子,您……您什么意思?您和听音难道没……什么……”听言回过神,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他家公子是做了不承认的人吗?才不是!可是也不至于听音如此恼怒吧?今日白天公子给听音洗衣服,听音病着睡了一日,公子对她多有照料,他们怎么也不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啊。

    秦铮扫了听言一眼,面色攸地变冷,“今日早上,你去找我娘了?”

    听言被秦铮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是,是啊。”

    “我早就告诉你,管住自己的嘴巴和腿脚,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秦铮挑眉。

    听言干干一笑,挠挠脑袋,低声道,“可是王妃在我来英亲王府那日也告诉我,让我无论有什么事儿,都不准瞒她啊。”

    “她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我的话你怎么就不长记性?”秦铮看着他。

    听言嘟起嘴,不满地看着秦铮,“没有小姑姑将我弄来这里,我哪儿能陪着您?自然是先听她的。”话落,见秦铮又寒起脸,连忙讨好地道,“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将昨日夜里你将我赶走,听音屋中又闹了半夜动静的事儿告诉王妃了。王妃不怎么信,就来了落梅居,后来的事儿,公子您知道的啊,王妃喊醒了您,再然后,看了看听音,就走了。”

    秦铮沉默片刻,对他沉声道,“你去后院子的兵器房里面壁三日。”

    听言“啊”了一声,顿时哭丧起脸,“公子,不要啊……”

    “再不治你,你哪天该将我卖了!”秦铮抬脚踢了他一脚,“给我滚!”

    “大冷的天,兵器房更冷啊,三日会死人的。”听言躲开秦铮的脚,有些赖皮地讨价还价,“公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找王妃告状,我该听你的话,我反省,就一日吧,好不好?一日我保准长记性……”

    “来人!给这个东西拖去兵器房。”秦铮不再理听言,对外面喊了一句。

    听言小脸顿时一白。

    一个黑影立即进了屋,转眼便钳住了听言,拖着向外走去。

    听言立即大叫起来,比杀猪的声音听起来还惨烈。

    “再叫堵上他的嘴,给我好好看着,三日,不到三日,不准放他出来。”秦铮吩咐。

    听言顿时没了声。

    黑衣人拖着听言不出片刻便拖出了落梅居。

    秦铮处理了听言,伸手关上门,转身进了中屋。

    中屋内,谢芳华坐在火炉边煮茶。

    秦铮站在她面前,看了她片刻,见她头也不抬,他挑眉问,“这回你是真冤枉我了,听言告状,我娘误会,不关我的事儿,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谢芳华轻轻哼了一声,抬眼看他,眼底黑幽幽的,“你确定我真冤枉了你?”

    “确定!”秦铮点头。

    谢芳华忽然抬起脚踹向他。

    秦铮灵巧地躲开,对她黑下脸,“身子不利落,腿脚到还是挺利落,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日怎么病倒的?刚伤寒好点儿就给忘了?”

    “别说落梅居,就是这个英亲王府都尽在你的掌握,你若是不想什么事情传出去,怎么可能传得出去?即便是听言,你不同意,他也跑不出去!”谢芳华冷眼看着他,陈述事实,“如今还来装模作样,你觉得你可信?”

    秦铮忽然笑了,勾了勾嘴角,弧度扩大,凑近她,捻起她一缕头发,赞扬道,“不愧是我的听音,对我如此了解。就冲你这番话,我是不是该奖励你?”

    谢芳华打开他的手,冷声道,“春年我要三日的假。”

    秦铮攸地收了笑意,断然拒绝,“不行,三日太长了!”

    谢芳华冷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若是你不同意也可以,你最好到时候困住我,拴住我,否则,这落梅居我总是要出去的,出去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秦铮死死地盯着她。

    谢芳华神色不动,气息凝定。

    片刻后,秦铮忽然气笑了,“好,就依你!敢跟爷讨价还价,你是第一个。”

    谢芳华撇开脸,有些面皮早就扯开了,她也不怕他了。

    “不过倒是蛮新鲜!”秦铮笑吟吟地坐在她旁边,对她道,“三日时间可以应你,但除夕那日夜子时,你得出现在城门楼陪我看烟火。”

    谢芳华嗤之以鼻,烟火有什么好看的?女人才爱看!他是女人吗?

    “你若是不同意,爷就算绑也要将你绑住。就算你不听话跑了,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抓回来侍候我。你若不信这个邪,可以试试?”秦铮懒洋洋地看着她。

    谢芳华倒了一杯热茶,往唇边喝,“好!”

    秦铮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茶,对她道,“你身子如今不宜喝茶,喝白水吧!”

    谢芳华竖眉。

    “你不愿意喝白水,就喝红糖水,姜汤水,红枣水。”秦铮将茶放在自己嘴边喝了一口,霸道地说道。

    谢芳华站起身,只能去倒白水喝。

    秦铮眸中露出笑意,满意地喝着手里的茶水。

    一夜无话。

    第二日,秦铮早早起了,自己去后院的场地练剑。

    谢芳华昨日喝了一日的药,发了汗,伤寒好了大半,脑袋不浑噩了,身子也轻便了不少。同样早早就醒了,但秦铮没喊她去练剑,她自己也知道爱护自己,没争着跟去,而是起了床,从柜子里拿出棉布和棉花缝制布包。

    这种东西会伴随她几日,她想着,以后每个月都要多一件记葵水的麻烦事儿了。

    她缝完了几个布包,将针线放入柜子里,秦铮也练剑回来了。

    秦铮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是侍书小时候的玩伴林七。

    谢芳华看到林七,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没出声。

    秦铮进了屋,放下剑,对身后一指,跟谢芳华说道,“他叫林七,这几日代替听言在咱们的落梅居当值,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他去干。”

    “听音姑娘,小人叫林七,您只管吩咐。”林七垂着头,恭谨地道。

    谢芳华点点头。

    “去大厨房端饭吧!”秦铮挥退林七。

    林七应了一声,动作利索地小跑出了落梅居。

    秦铮走到清水盆洗脸,之后换了一件干松的锦袍,梳洗妥当之后,对谢芳华道,“我今日去一趟忠勇侯府,你身子不爽利,在屋子待着吧!”

    谢芳华扬眉,去忠勇侯府做什么?

    “娘亲给忠勇侯府准备的年礼,我给送过去。”秦铮解释。

    谢芳华低下头,给忠勇侯府送年礼派个管家去就成了,需要他亲自去?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最好别又醉醺醺地回来。

    秦铮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放心,我今日去,怕是喝不到酒。没准还被打出来。”

    谢芳华瞟了他一眼,活该!

    林七端着饭菜回了落梅居,将饭菜利索地摆上,悄悄退了下去。

    秦铮和谢芳华一起用膳,没了听言在旁边絮叨,清静很多。

    饭后,秦铮出了落梅居,去了英亲王妃处。

    谢芳华拿了一本书,窝在美人靠上看书。

    林七悄悄从门口探进头来,低低喊了一声,“听音姑娘!”

    谢芳华抬眼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进来吧!”

    林七走进屋,来到谢芳华面前,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被秦铮派来了这里?”谢芳华看着他,林七有喜顺大管家这个干爹罩着,在英亲王府也算是个混得开的,各房各院都有些脸面,油水也不少捞。

    林七垂下头,有些紧张地小声道,“小人也不知道原因,只是今日小人路过后院练武的场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铮二公子正巧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便让我跟着来这里侍候了。”

    “他没说什么?”谢芳华问。

    林七摇摇头,“只说让我去大管家那里报备一下,借我用三日,这三日里顶替听言。”

    谢芳华点点头,道,“听言被他罚了,面壁三日,也许逮住你,顶他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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