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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真不像你的风格。”沈疏之摇头浅笑,毫不吝惜言语中的关切,“我还是喜欢看每天都光风霁月的女人。”

    纪若拙轻笑了一声:“上次沈总在九万里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家里藏着一个贤惠的,外头带着一个伶俐的,其实无可厚非’,您外面有这么多伶俐的相好,家里的金屋不也得藏一个贤惠的阿娇吗?有些女人看上去风光貌美,那只是因为她们想吸引您的目光、让您觉得她们与众不同。这样的女人见多了不难发现,其实最与众不同的,还是家里那一个素面朝天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疏之微微怔忪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间泛起一丝复杂。虽然转瞬即逝,却被纪若拙捕捉到了。

    不同于他以往的玩世不恭,原本虚浮在表面的情愫,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入了眼底,甚至还有一抹龟裂的细纹,渗出清浅的遗憾。

    沈疏之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虚伪的人,他对所有女人都细致入微,彬彬有礼,但若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份真心实意,简直难如登天。而顾钦辞和他刚好相反,他不屑于在风月之事上浪费时间,更不会和女人逢场作戏、迎合拍拖,能被他温柔以待的,必定是他心尖上的人。

    顾钦辞的温柔都给了孟晚童,那么沈疏之呢,他那一闪而过的真心实意,又是为了谁?

    “你倒是比我看得明白。”沈疏之哑然而笑。

    “沈老板,我再不济也是个女人。您跟我谈女人,不就显得外行了?”

    沈疏之盯着地板上瓷砖的缝隙沉思良久,才轻声道:“那你说,一个女人为什么会离开她深爱的男人?”

    去急诊部看热闹人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走过,直到楼道里重新安静下来,他手腕上的机械表秒针跳动的声音异常明亮。纪若拙没回答之前,沈疏之都在耐心等着,那份耐心背后是他少有的固执的和坚持,好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似的。

    纪若拙很认真地思考,最后得出一个答案:“为了成全。”

    男人擅长责任和担当,女人则擅长理解和成全。人都是自私的,能够做到忍痛放弃自己所爱,必是为了成全。也许她有一天……也会这样做。

    “有点意思。”沈疏之嘴角的笑意加深许多,话锋一转道,“我在停车场没见到你的车,你没开车来?”

    他怎么还会注意这些细节?画家的眼睛果真能看到常人根本不会去看的东西,纪若拙无奈打趣道:“开车多贵呀,我坐公交车来的。”

    “是吗?老城可不好打车。”沈疏之含笑拆穿她的谎言,白玉般的手指从西装口袋里勾出车钥匙,晃了晃,“我送你回去。”

    她要调查的幕后黑手还没有线索,纪若拙本想拒绝,却被沈疏之一句话堵了回来:“不是说成全吗?还不走,留在这里给人看笑话?”

    纪若拙脸色一黯。

    看来他也是听说了顾钦辞的“丑事”,以为她是来千里寻夫的。

    可是她不能走。张煜本来与这件事毫无干系,却为了她被牵扯其中,她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在这时候一走了之。更何况……

    说不清为什么,纪若拙很想亲眼见见那个孩子。

    冷静下来之后她仔细想过,刚才那些看热闹的路人说的话看似有理有据,其实里面的道理根本禁不住推敲。认为父子之间血型一定相同的,不是没当过父亲,就是没被普及过常识。即使是亲生父子,血型也有很大几率不同。反之,就算血型相同,也不能说明就有血缘关系。

    纪若拙摇了摇头说:“谢谢沈总的好意,但是我必须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顾钦辞一定觉得这都是她处心积虑的算计,包括这些蜂拥而至的媒体和记者,恐怕在他眼里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纪若拙努力压下心中的钝痛,它却仿佛被挤向了四肢百骸。她想,以顾钦辞对孟晚童的呵护和包容,他现在大概会想杀了她吧。

    如果大众注定不肯听信有科学依据的解释,只对空穴来风的八卦感兴趣,那么,就让她来把整个洞穴全部堵上。

    为了他。

    沈疏之脑海中迅速蹿过一个念头,惊道:“你该不会是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纪若拙已经率先离开了。沈疏之望着那道纤细高挑的背影怔了片刻,刚想跟出去,楼道一侧巨大的观音瓶后面就走出一人挡了上来,他看了那人一眼,拧着眉头止住了脚步。

    急诊部场面依然混乱不可收拾,孟晚童和顾钦辞二人被记者堵在化验室里,护士拿着化验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小病人还在进行攸关生死的手术,却没有人敢贸然打开眼前那扇门,把血袋送出去。

    孟晚童急得眼泪簌簌,恨声道:“到底是谁叫来这些人的,不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跟她拼命!”

    顾钦辞低眉看着她,嘴角平和的线条沉了下去。晚童一向温柔善良,也被气得放出这些狠话,纪若拙今天的做法简直就是荒唐无稽,挑战他的底线!

    她不会以为他最近对她越发纵容宽和,就是给了她胆子、放任她肆无忌惮的伤害他身边的人?

    顾钦辞揽着孟晚童的肩膀,眸光凌厉得让人不敢对视,他浑身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脸上每一道锋利的棱角都昭示着他即将爆发的怒火势可滔天。

    不悔的命和晚童的声誉,哪个都不能受到半分侵害!

    突然,门外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发生什么事了?

    孟晚童还止不住地抽噎哭泣,顾钦辞在一瞬间敏锐地感觉到了门外气氛的变化。他冷着脸抬起头,狠戾的视线落在化验室紧闭的门上。

    有人迎着他视线推门走了进来,四目相对时,对方像是被他目光中冰锥一样的寒意冻僵了几秒。

    纪若拙也没想到自己打开门就看到了他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

    就这一个眼神足以,万箭穿心。

    **

    纪若拙身后闪光灯旖旎绚烂,像开遍了山野的、有毒的花。而她面前顾钦辞的怀中,孟晚童苍白着脸,哭得一塌糊涂,整个人楚楚可怜地依在那个健壮宽阔的肩膀上,画面温馨得刺眼。

    精致的指甲扣进掌心,疼痛把她的思绪从麻木混沌中剥离出来。顾钦辞冷冷地盯着她,目光之锋利,似要将她千刀万剐,“谁让你进来的?”

    纪若拙要进来,Eric当然不敢拦。只是她推开化验室的门那一刹那,身后那些记者就开始了疯狂的拍摄,连唯一的一片清净也随她的到来而被打乱。护士拎着血袋,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出去的空隙。刚要动身,却被纪若拙伸手拦住,“先不要去。”

    孟晚童闻声抬头,趁顾钦辞分心之际几步冲上前去,高高扬起了巴掌。

    啪——

    纪若拙脚下踉跄地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顾钦辞也“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瞳光沉郁,仿佛象牙灼烧过的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上去抬起了手臂,顿在半空中,不知是要拦着孟晚童,还是要再给纪若拙一巴掌。

    孟晚童一脸恨意,恨得都要发狂了,顾不悔的伤势明显让这个母亲失去了以往的温婉柔弱,她哭喊着,朝纪若拙的头发抓过去:“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来!”

    不知道纪若拙进门之前对记者说了什么,显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容姿艳丽,身材姣好的女人,就是顾家的正牌少奶奶,一直不被公开照片的纪二小姐。而和她厮打在一起的女人,就是顾钦辞的绯闻*。好一出重量级的戏码,所有人都沸腾了。

    摄像师拍照时,记者见缝插针地问道:“听说顾二爷和这位不知姓名的小姐有孩子了,是真的吗?那纪小姐怎么办?”

    “你听谁说的?”纪若拙用力将孟晚童推开,转过身反问道。

    她的眸色凛若高秋,带着一点渗人的冰凉,钻入人的骨头缝里,前排几个记者瞬间哑然失语。与此同时,孟晚童被她推得跌了两步,倒在顾钦辞的怀里。

    只见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嗓音粗砺含威:“纪若拙!你是疯了!”

    纪若拙回过头来,猛然对上他愤怒的眉眼。

    怔了怔,她忽然想笑。

    她是疯了,是疯了才不顾张煜和沈疏之的劝阻,跑来给他和另一个女人解围!

    既然护士已经要去送血了,看来顾钦辞和那孩子的血型配上了。如果让媒体记者播报了这条消息,孟晚童和她儿子的名声就毁了。

    纪若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安静而悲伤,却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顾钦辞身体一震,怒火在扶摇直上的过程中戛然而止,心里竟陡然空洞起来,这空虚像是一种隐隐的害怕,害怕她会做什么傻事,害怕他又误会了什么,害怕上次在南山球场的事再次发生……

    可是这一次连张煜都承认是纪若拙亲口说出他和孟晚童的关系的,她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顾钦辞咬牙挺住,目光又锐利了起来。

    纪若拙错开视线不再看他,转身柔声对护士说道:“二爷的血型也配不上的话,不妨试试我的。”说着,她不动声色地一扫血袋上的标签,补充道,“我是Rh阴性血。”

    门外的记者有些不明所以,相互对视了一眼,多少听出了点门道。

    纪小姐的意思是,顾二爷的血和那孩子没有配上?

    那顾二爷到底是不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

    护士一愣神的功夫,纪若拙已经拉着她往化验室里间走去,“你先跟我进去抽血,人命关天,不要管外面那些记者了。”

    她要干什么?孟晚童无力地喘了口气,刚要去拉顾钦辞的衣袖,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顾钦辞却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拂开了她的手,朝着纪若拙的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孟晚童怔怔地跌在墙边,手上还有被他拂开前,他掌心的温度。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抹高大挺拔的身材消失在内间,那匆忙到无瑕理会自己的样子,是她这些年也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

    钦辞,你想到了什么,让你如此的在意?

    内间里,纪若拙已经脱下了大衣,正在挽着紫色毛衫的衣袖,白希纤细的胳臂露出了一截,像一块价值连城的白釉,干净而透亮。顾钦辞冲上去一把攥住了她的小臂,眸光沉得发冷,里面蕴藏的浓稠的黑,要将她融化埋没。他的嗓音也不复往日平静无波,显出几分急躁:“你做什么?”

    纪若拙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一颤,她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把他的手指掰开,“二爷,你先放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钦辞眉头紧蹙,心头袭上几丝不安。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像一条细细的线,勒紧了他的气管。顾钦辞的手掌再也用不上力道,纪若拙顺势将手臂抽了出来。

    护士举着棉签,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下手,她略感迟疑地说道:“纪小姐,二爷的血其实已经配上了,不需要您再……”

    “不是他的血。”纪若拙认真地看着护士,语气竟似有些恳求,“是我的血,是我和那孩子的血型配上了。”

    空气凝固了数秒,护士这才明白了纪若拙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要移花接木,告诉外面那些记者,顾二爷和那对母子没有关系,他们都是清白的。

    她……为什么要为了未婚夫和另一个女人这么做?

    护士不确定地看向顾二爷,想最后征求他的意见,却见那片刻前还气势凌厉的男人,这时却将满身的戾气都收敛了起来,神情寂寂萧萧,甚至有些恍惚。

    是的,恍惚。

    顾钦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紧张。尤其是在看到纪若拙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晚童打她,她没有还手,甚至连辩解都没有。原来她那时悲伤而安静的一眼,心里承受了刀割剑斩的疼。

    你问他怎么会清楚疼的感觉?

    因为顾钦辞此刻,也真切地体会到了她的疼。

    她为他们做了什么,而他们又对她做了什么?

    张煜明明在电话里让她离开,她为什么还偏要过来?

    他甚至害怕,她会怪他,怨他,恨他,再也不原谅他。

    “请您不要再犹豫了,下针吧。”纪若拙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含笑的口吻,到如今都与往日一样优雅绝伦。

    好像她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为什么不在意,怎么可以不在意?

    顾钦辞想,他宁可她像在民政局里那样无理取闹,或者像在陆家别墅里那样大声质问他都好,她不能不在意,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针头刺入她的皮肤和血管,也刺在了他的心上。

    “纪小姐,做个验血的样子就可以了,不用真的抽一袋血出来。”护士见她还抽完一管血,还伸着胳膊,心下不由得恻隐。

    纪若拙摇了摇头,“做就要做的真实一点,不然别说是外面那些记者,恐怕就连二爷都不会相信。”说着,她褐色的眸子似乎往顾钦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中猛沉,一把板过她的身子,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隐忍着愠怒道:“谁说我不信?我信!”

    那一脸焦急的样子,像是要迫不及待地证明什么给她看。

    纪若拙从来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愣了半晌,忽听到顾钦辞冷声道:“出去!”

    她低眉看向小臂,还被他死死攥着手里,让她怎么出去?

    一边*战战兢兢地说:“是,二爷。”

    纪若拙又是一怔,原来不是让她出去。

    护士赶紧收拾好桌上的工具,扔进处理箱,又拿起顾钦辞的那袋血慌忙离开。走到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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