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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殿更阴森寒冷的地方,到处都是云雾般的纱幔,犹如招魂的白幡,呼啸的夜风不断卷起地上干枯的花瓣,那花瓣非常脆,踩上去会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有个女人衣衫松散的伏在美人榻上浅眠,这绝非正常的女人。因为她的双脚被又粗又长的铁链锁住,就像阜南道后院舂米的女/奴那种锁链,但这女人比女/奴干净,身上也没有伤,可是被锁住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再像是人。

    元德帝不顾年幼的韩敬已大哭与反抗,将他扔进那女人怀中。

    惊恐的韩敬已看清女人的脸,一辈子的噩梦。

    他好怕,因为这个女人跟他长得太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同时他也感到恶心,因为这个女人的右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自眉尾一直延伸嘴角,好像一条红黑色的蜈蚣……

    皇兄,救救臣弟啊!他终于会说话。

    元德帝笑着拍拍他的头,非但没救他,还当着他的面亲吻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精神明显不正常,只会抱着他哭,嘴里喊着“乖乖”,泪水涂了他一脸,一脖子,他奋力挣扎,女人却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尖细的手指一寸一寸勒紧他稚嫩的喉咙,那窒息的痛楚每每在午夜徘徊,女人的脸那么狰狞。

    因为缺氧带来的耳鸣,眩晕甚至脑部胀痛,都让韩敬已放弃了挣扎,小小的四肢瘫软下来。

    “我的乖乖啊!”一声女人的尖叫。

    随着这声尖叫,脖子一松,大口大口的空气又顺着鼻腔涌入肺部,韩敬已睁开眼,看见痛哭流涕的女人不停朝他说对不起。

    然后他被人一脚踹飞,晕了过去。

    醒来的那个冬天,他病了三个月。

    直到确信他什么也不记得,一群人才将他丢进安喜殿。

    只有观言陪着他,另外一个内侍对他轻则打骂,重则鞭笞,洗衣做饭的宫女又懒又馋,导致他时常饥寒交迫。有一回,他忍不住向一个手持拂尘的内侍总管告状,内侍总管惩罚了宫女,而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第二天宫女就把他的棉被扔到院中,指着上面的肮脏辱骂他并告诉内侍,说他尿床。

    没有,他两岁就不尿床了,这不是他干的!

    不用说,等待韩敬已的又是一番吊打。从这个教训,韩敬已学会闷不吭声惩治敌人,不弄死对方,决不可让人发现。

    他是龙裔,在阜南道有两个奶娘、四个贴身婢女以及两个内侍的龙裔,来到这诡异深宫,犹如龙困浅滩,任人磋磨,但这跟元德帝比起来都不算什么,那才是令他噩梦不断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根源。

    当着臣子的面,元德帝对他慈爱有加,一转身就将他丢给暴虐的内侍。

    他恐高,元德帝就将他架在脖子上,斥责他胆小如鼠,然后一松手,看他大头朝下跌个鼻青脸肿。

    有时候元德帝又对他很好,亲自喂他吃饭,但如果他吃的慢了,他又会莫名其妙发火,虽然,他从不打他,但暴虐的内侍会,只要元德帝怒容满面离开安喜殿,等待他的将是惨无人道的虐待。

    直到他忍无可忍设计摔死了这条恶狗。情况并未好转,因为元德帝又派来一个叫传固的内侍。

    传固不打他,但比打他更可怕。比如,传固将糕点扔在地上,诱导饥饿的他,“殿下,小狗是怎么吃东西的,学一个给我瞅瞅。”

    “殿下,您要是不吃,晚上也没饭吃哦。”

    “殿下,您不是瞧不起狗么,这条狗我便杀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锅子。”

    年幼的韩敬已在这妖魔鬼怪盛行的深宫里只能默默的忍耐。

    后来他渐渐长大,传固便不再折辱他,转而开始对他讲一些下流龌龊的故事,并鼓动他临幸宫女,那时他才十二岁,压根就不懂什么是女人,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面目狰狞要掐死他的疯子。

    “殿下,雨丝在沐浴,您进去了便知什么是女人,就按照奴才教您的,狠狠办了她。”

    韩敬已感到恶心,逃走。

    殊不知宫女与传固是一伙的,“小孩子要听话,否则就割了你的小麻雀,让你当太监!”并告诉他,“这种事情很好玩的,做过了一次你就会想第二次。”

    那时的他已经偷偷学过两年功夫,但从未打过人,直到那宫女将手伸向他的腰带。

    观言找到他的时候,他满手满脸都是血,传固一动不动的躺在湖边,半边脑袋都被石头砸烂,而引/诱他的宫女面朝下飘在湖心,幽幽荡着。

    丰水的雨过天晴的天气甚为明朗,韩敬已伸伸懒腰,神清气爽。有个黑衣人跳进来,对他出示一枚铜牌。

    韩敬已将藏在衣襟的密信递去,并冷声道,“本王身后跟了一串尾巴,老三的,沈肃的,就连外面两个护卫也是元德帝的人,你最好小心,不要连累本文。”

    “是。”黑衣人垂首。

    “沈肃不是老五的人。”韩敬已十分笃定,又道,“老四看起来有点意思。”这是新的怀疑对象。

    扮猪吃老虎这种招式是他玩烂的,不信有人玩的比他更好。

    “属下明白!”

    ******

    入夜的丰水一伙闲帮悄悄混入,他们熟练的摸到田氏所在的上房,其中两人井然有序的围着房前屋后撒桐油,另外两个不停堆干草。

    “老大,这可是长安大官家的老太太,死了真的没问题吗?”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孬种,死就死了,天这么黑,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对呀,你也太孬种了吧,分银子的时候怎不见你往后缩?”

    胆小的人被同伙一阵冷嘲热讽,又气又怕便不再吭声。

    而远在丰水千里之外的长安勋国公府。

    刘玉筠手执美人锤一下一下敲着佟氏的腿。

    “祖母,阿爹好不容易挤进翰林院,不知被多少双红眼睛盯着,已经步履维艰,那等见不得光的事还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佟氏瞥了她一眼,这个孙女妥妥是她亲生的,脑子真不是一般的灵光。想出的法子也比她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她只想着去害刘涉川,但怎么害,实施起来异常困难。刘玉筠却掩口轻笑,“祖母真是想多了。如今田氏在丰水的日子有滋有味,可我听说她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大好,如今老了……应该更不好吧?就算没病也不一定没灾啊,昨儿个我还听说长安一户人家的老太太被天火烧死,可怜那老太太的儿子已经考中举人,礼部升调的文书都下来了,却不得不回家丁忧三年。”

    百善孝为先,就算阁老首辅也逃不过“丁忧”二字。

    如果刘涉川的娘死了,他就得丁忧。

    丁忧的刘涉川就是个草民,草民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哪天就冲撞了贵人,反正乱七八糟的然后死了。

    “你这个鬼机灵哟!”佟氏爱怜的推了刘玉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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