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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突然觉得这里头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到底是谁在帮自己一家人?

    李笑看他脸色凝重的样子,以为他在为方柏树空降的事烦心,不由得将长发撩到一边耳后,笑了笑:“世家公子哪有几个会演戏的,过惯了加长轿车、无拘无束的生活,根本没有耐心将一个角色演好,你一定比他强,相信我。”

    谢拾本没有此意,但也不好反驳,只能淡笑着道谢。

    谢拾和李笑被叫到办公室时,其他几个主演已经等在里面,方柏树站在杨息尧旁边,墨镜遮住半张脸,短发嚣张地竖起,他扫了谢拾一眼,无视李笑友好的笑意,直接拽拽地扭过头去。

    制片人起身向大家介绍方柏树。

    杨息尧率先伸出手去,想要握手,却被方柏树直接无视,杨息尧心态再好,也有些尴尬。

    其他人吸取教训,只是介绍自己,并没有再做出刚才像杨息尧那样的蠢事。

    制片人微微皱眉,方柏树脾气坏远近闻名,好在接下来他拍了一场与女主角李笑的戏,还算敬业,也没闹出什么事来,大家提起的心这才微微放下。

    方柏树本就戏份最多,前几天又落下了好几场戏,他一来,唐潇就给他安排场次抓紧拍摄,其他几个人倒落了闲。

    李笑主动请客,几人走进影视城附近的一家饭店,谢拾隔着玻璃窗与沈旬的目光对上,对方微微蹙眉。

    谢拾脚步一慢,落在了后面。

    李笑笑意盈盈地拉了拉他,眨了眨眼道:“怎么了,快点啊,这家店红得很,去晚了可没地方了。”

    谢拾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李笑与张晓龙找了个位置坐下,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沈旬一桌对面,谢拾脚步顿了下,挑了个稍微不引人注意的座位坐下。

    沈旬轻蹙起眉,扫了谢拾一眼。

    杨息尧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移一圈,迎上沈旬不善的视线,他想起那天被沈旬的车子逼迫到墙角,匆匆低下头,挑了个靠近张晓龙远离谢拾的位置坐下。

    李笑根本看不出来几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她眼角瞥到沈旬,开心地将椅子往那边拉了拉,问:“你是演《风传》的那个?”

    沈旬不可置否地点头。

    李笑莞尔道:“我看了那部剧,是易长洲和你的粉丝诶!”

    沈旬抬眸看了她一眼,说:“谢谢。”

    李笑见他不相信似的,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乱搭讪,她搬出谢拾,道:“真的!我和谢拾这两天还讨论你的剧来着,我觉得你演得很棒,尤其是和你义父对峙那一段……谢拾也说你帅!”

    谢拾顿时被噎住:“……”

    沈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李哥本来埋头吃菜,听见谢拾的名字,这才抬起头,对谢拾道:“你也在这里?拍戏?哈哈哈,真是巧啊。”

    的确巧,巧得谢拾都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了。

    李哥突然道:“上次你去沈旬家借住了?他跟我说你钥匙掉了,嘿,我跟你说,就算是我,沈旬都不让我进他家,更别提是睡觉了!哈哈哈,你面子真特么大啊……”

    谢拾:“……”

    沈旬:“…………”

    沈旬额角跳了跳,对李哥道:“吃你的饭!”他看了谢拾一眼,又撇了撇嘴道:“何止是掉了钥匙……”

    谢拾想起那天的事情,神色有点窘迫,他故意将钥匙仍在花坛,好在沈旬家里赖一晚,没想到第二天立刻露了马脚,被人抓了现行,这几天赶戏,他睡在剧组,并没有回去过,钥匙说不定还在沈旬那里。

    他以为沈旬要当众给自己难堪,但沈旬说到这里并没有再说下去。

    杨息尧自认为十分了解谢拾,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谢拾与沈旬,眸光闪了闪。他好不容易习惯这个淡漠清冷的谢拾,却发现他在沈旬面前好像又变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表情更丰富的人,一向淡定自若的他,居然会在沈旬面前窘迫不安。

    而沈旬那天的行为也有点奇怪,明明,自己和他之前从未有过什么冲突。

    是朋友吗?

    李笑没有从沈旬那里拿到联系方式,有点没面子,转过头来闷声吃饭。饭店门口突然出现一阵骚动,谢拾目光扫过去,见方柏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他将大衣脱下,交给旁边的人,摘下墨镜,李笑本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爱耍酷的富家公子,这下看清楚他的长相,眼睛微微一亮。

    方柏树年仅二十五六,长得很帅气,和男主角的气质很符合,有点嚣张、有点野性。

    李笑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方柏树就扯着嘴角走过来,道:“你们吃饭怎么也不叫上我?怎么,不给面子?”

    杨息尧站起来笑着叫了声方哥,替他拉开座位。

    方柏树神色却微微一变,直接朝沈旬那一桌走去。

    谢拾抬起头看他的背影,蹙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方柏树抱着手臂在那一桌前站定,一脚踩上旁边的椅子,皮鞋锃亮,挑起浓眉,表情像是电视剧里饰演黑帮的人:“不如我坐这里,不知道沈大演员欢不欢迎?”

    他将大演员三个字拉得老长,一副不怀好意的口吻,让众人都愣住,很明显,方柏树这副口气,是和沈旬积仇已久。

    可是沈旬只不过是yin分公司的演员,而方柏树是yin老总的二公子,两个人能有什么仇怨呢?不知道这个刚得过新人奖的演员哪里得罪方柏树了,方柏树脾气刁钻,恶劣得不行,得罪了他,可真不是一件能让人笑得出来的事。

    此时饭店里人并不多,周围零星的几个人也都将目光投过来。

    沈旬头也不抬,李哥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道:“方少,请坐请坐,是我怠慢了,你看要加点儿什么菜,哈哈哈,尽管点!”

    方柏树冷笑道:“怎么,有人在旁边撑腰胆子也大了,不用尊称么?”

    李哥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嘴上还是乐呵呵地笑道:“是是是,您,您看看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他语气谦卑,围观的人反倒觉得很正常,毕竟他也算是在方柏树老爹手下工作,自然低人一头。

    李笑有点担心地看了沈旬一眼,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如果沈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未必会受得了。

    方柏树轻蔑地看了沈旬一眼,拉开椅子,刚要坐下。

    沈旬突然将筷子放下,声音不轻不重,但是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凝滞一秒。

    方柏树屁股悬在半空中,暂停了一秒。与他一同愣住的,还有所有围观的心思各异的人。

    沈旬抬眸,不咸不淡道:“你敢坐?”

    方柏树脸色顿时又青又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腰却缓缓直了起来,僵持在原地。

    李哥欲开口,准备再次打圆场,却被沈旬一眼扫了回去,他讪讪地吃了口饭,却并没有如御大敌的不安,好似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除了谢拾之外的众人俱露出奇怪的神色,沈旬的态度,太奇怪了点。方柏树看他不顺眼,这很正常,毕竟方柏树脾气不好的恶名在外,可是,沈旬不过是yin-film旗下的艺人,怎么说,也没有那个底气敢和yin总公司的二少这样说话。

    方柏树更是气急,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围观者微妙的和嘲弄的目光。

    他没想到沈旬竟然在外面也这样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

    《风传》的角色本来他十拿九稳的,甚至拜托父亲找了后门,可是临阵一脚,最后在合约上签字的演员却变成了沈旬。

    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刚来yin-film的新人演员。

    他冲过去质问父亲,却在董事会议上看到了沈旬,那可是一场内部会议,连他都未曾参与过。瞬间他就明白了,如果沈旬拥有yin的股份,多到足以进入内部董事会的地步,那么也不奇怪yin会如此大力捧他了。

    yin年前遭遇经济冲击,资金链断裂,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沈旬趁虚而入,加持yin的股份,这对yin造成的影响,几乎是无法弥补的。天知道方家在yin一家独大这么些年,有多少人想将他们扳倒。

    方柏树试图劝方父从银行贷款来度过危机,而不是轻易让别人掺和公司权益,却遭到了方父的冷眼。

    “你整天玩乐胡闹,什么时候关注过公司的事情?我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了,我警告你,要么回公司帮你大哥,要么乖乖专注于你的事业!你还有脸说别人,沈旬?你比他大,比他出身好,你做出什么成就来过?”

    方父不喜欢方柏树,这是方柏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他将方父眼中的厌恶全都归咎于沈旬头上。

    这也是方柏树处处与沈旬为敌的原因,自己想要的角色,被他抢走,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他极其痛恨有人碍着自己的路,痛恨受压制的感觉。

    偏偏沈旬股东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与沈旬见面机会并不多,每次见面必定挑衅,每次都输得一塌糊涂,这让他恼恨无比。

    沈旬蹙眉看了他一眼,继续提起筷子。

    方柏树吸了口气,周围这么多人目光盯着,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绝对不能丢了面子。

    “我有什么不敢坐的?!我就坐了!”话音刚落,他一屁股坐下去,面上仍是气呼呼的。

    沈旬抬眸瞥了他一眼。

    方柏树有点紧张,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他以为自己气势慑人,将沈旬震得不敢说话,于是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小爷就坐了,就坐在你对面,你敢怎么样?”

    沈旬却没有任何表示。

    这就完了?谢拾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其他围观好戏的人却有点失望。

    杨息尧眼睛转了转,有心挑拨,笑着对方柏树道:“方哥,你不如和我们一桌,这边菜色还全些,何必碰人家冷脸呢?”

    方柏树顿时勃然变色,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杨息尧一怔,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露出无辜的神色,低下头去。

    方柏树猛地扭过头去,盯着沈旬,冷笑起来:“沈旬,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拿股份做要挟,抢别人的角色?别人都不知道吧,上次你趁着yin内部危机,趁机入手大量股份,得了许多好处。我真是没想到啊,一个演戏的,毛还没长全,居然有这么多手段?!”

    他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陡然心惊,李笑等人看沈旬的眼光已然不同,难道他是隐形富二代?李笑自认消息还算灵通,可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偏偏方柏树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完全是泄露了自家公司的商业机密。

    yin在影视公司里是属前三的龙头巨鳄,产业积累了很多年,可是尾大不掉,这些年开始走下坡路,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着方柏树父亲垮台好来分尸的对手不知道有多少,这也是方柏树父亲宁愿用大量股份换取一笔来源不明的资金,也不愿意求助商业伙伴或是银行,以免泄露了公司真实情况的原因。

    只可惜,他有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头脑的儿子,三言两语把什么都说出去了。

    实在是蠢透了。

    估计明天消息传出去,另外几家会有新动作。沈旬才不管方柏树父亲有没有地儿哭去,对于他来说,就好比已经被吞进了一半的猎物,突然引来别人惦记。

    沈旬不悦了。

    “蠢蛋,你有完没完?”他拿起刀子叉住一块牛排,在瓷盘上发出令人发怵地一声清脆响声:“狗都知道被赏了一个包子就应该适可而止。”沈旬蹙起眉盯着方柏树,道:“你却不知道?”

    方柏树彻底暴怒,也来不及顾及名声,将手上墨镜往桌子上一丢,砸成几段,一只墨镜腿被甩飞出去,从沈旬耳畔擦了过去。

    谢拾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不怎么好。他的动作突兀,引来一片人的关注,其中杨息尧眸中探究之色最甚,沈旬只是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方柏树握紧了拳头,道:“别他妈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给你台阶下你不下,你一个野娘犊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方柏树私底下派人调查过沈旬的背景,却偏偏什么也查不出来,似乎是被人刻意抹去过一般。唯一能确认的是两年前的一场官司,沈旬与他叔父解除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这让方柏树确认,沈旬应该是没有父母了的,或者父母离婚了,至少法律上,他没有父母。

    他恶毒地瞪着沈旬,道:“你好高的手段,我派人去查,居然大半个月也没查出什么来,呵,你有什么好掩藏的呢?让我来猜猜?”

    沈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无动于衷,方柏树神色更加放肆:“私生子?还是死了爹娘?像你这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左边突然飞来一只拳头,将他半边脸砸得快要飞出去。

    谢拾面色铁青,眼中阴暗像山雨欲来。

    方柏树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已经被谢拾死死压在桌子上,推掉一大片盘子碗碟,砸在地上碎成令人心惊的碎片,他只能听见背后那人的声音冷极了:“道歉!”

    伴随着李笑一声尖叫,她被这样的谢拾吓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安静极了,所有人都怔住,包括沈旬。

    谢拾又说了一遍,这次一字一顿,让人毛骨悚然:“我说,让你,道歉!”

    杨息尧咽了口口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拾。从前谢拾安静淡泊,后来仿佛变了一个人,绝情冷淡,但依然还有从前温和淡定的影子。可,此时此刻,他见到的谢拾,乖戾狠绝,是从来没有展露过的一面。

    杨息尧突然觉得,不是谢拾变了,而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谢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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